《聊斋俚曲》同《聊斋志异》不同。《聊斋志异》主要是作者中年和壮年时期的作品,那时作者对功名科举充满热望和理想,由于现实的冷酷和黑暗,使他不得不在鬼狐花妖中寻找知己,寻找慰藉,作品充满了孤愤和寂寞感,具有浓烈的情感和浪漫的笔调。《聊斋俚曲》就不同了,由于大都写于作者的晚年,作者已经把早年经世致用的热情转向了日用农桑知识的普及和伦理道德的劝惩,因此,表现在俚曲中,那感情是幽默超脱的,笔调是偏近于现实主义的。俚曲虽然间亦有抒写情怀的《快曲》、《穷汉词》和游戏之作《丑俊巴》,但内容主要是“警发薄俗,而扶树道教”了。正如蒲箬在《柳泉公行述》中所指出的:通俗俚曲是要“参破村庸之迷,而大醒市媪之梦”,出自于蒲松龄的“救世婆心”。
康熙四十九年(1710),蒲松龄71岁,结束了四十年左右的教书生涯,回到了家里。像体育界竞赛有所谓安慰奖一样,在科场挣扎竞争了一辈子的蒲松龄“援例出贡”,当上了“岁进士”。这年春天,淄川举行乡饮酒礼,蒲松龄被选为乡饮宾介,“郢中诗社”的另外两个重要成员张历友、李希梅也都参与其事。他们年少时一起共笔砚,垂老相逢,感叹万分。蒲松龄写了一首七言古诗,说:“忆昔狂歌共夕晨,相期矫首跃龙津。谁知一事无成就,共作白头会上人。”对追求科举的一生作了沉痛的总结。
74岁那年(1713),妻子刘孺人病逝,这对于蒲松龄的精神打击很大。大概儿孙们发觉蒲松龄的精力越来越不济,预感其不久于人世,于是在这年的九月底,请来画家朱湘麟给他画像。这幅画现在悬挂在山东淄川蒲松龄纪念馆里。画上蒲松龄穿着贡生的朝服,端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扶着椅子的扶手,一只手拈着髭须,仿佛在遐思,也仿佛在向别人讲述故事。从画像上看,蒲松龄长得高大魁梧,很有山东大汉的派头,高颧骨,大鼻头,还一脸雀斑。那双眼睛烂烂若岩下电,闪烁着智慧的光彩。画像上有蒲松龄的题词,说:“尔貌则寝,尔躯则修。行年七十有四,此两万五千馀日。所成何事,而忽已白头?奕世对尔孙子,亦孔之羞。”从题词看,蒲松龄对于自己的一生很不满意,科举的失败一直使他耿耿于怀,甚至感到羞愧。
又过了两年,1715年的正月二十二日,蒲松龄终于倚着聊斋的南窗,在夕阳的馀晖中溘然长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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