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说:“从事物彼此相异的方面去看,肝与胆就像楚国与越国一样遥远;从事物彼此相同的方面去看,万事万物都是一样的。像他这样认识的人,就不会考虑耳目适合什么样的声音和颜色,只求逍遥于无差别无分辨而浑然一体的道德境界中。面对万物,只看到它浑然一同的方面,那么就看不见其中有什么缺失,所以在他看来,失掉一只脚犹如丢掉一块泥巴一样。”
常季说:“王骀只是修己,用他的真智获得明理之心,再用这个明理之心获得无所分辨的永恒之心,那么众人为什么都归附他呢?”
孔子说:“人们不会在流水中照影子,而是利用静止的水来观照,因为只有静止的水才能留住众人止步观照。植物都从大地获得生命,然而只有松柏禀受自然的正气,不分冬夏,枝叶常青;众人都从上天获得生命,然而只有尧、舜禀受自然的正气,成为万众的首领。可幸的是他们能够自正性命,因此才可以引导众人匡正性命。为了遵守先前许下的诺言,那些具有无畏品质的勇士,就是独自一人,也敢于闯入千军万马中作战。那些为了求得名誉而能严格要求自己的人尚且如此,何况主宰天地,蕴藏万物,把身体六骸只当做寄托的躯壳,把耳目当做一种象征性的摆设,把世间所有认知视为一回事而未曾丧失常心的人呢?王骀将指日飞升,与大道冥合为一体。这样超尘绝俗的人,众人都愿意追随他,而他岂肯把众人的追随当回事呢!”
二
申徒嘉(1),兀者也,而与郑子产同师于伯昏无人(2)。子产谓申徒嘉曰:“我先出则子止,子先出则我止。”其明日,又与合堂同席而坐。子产谓申徒嘉曰:“我先出则子止,子先出则我止。今我将出,子可以止乎?其未邪(3)?且子见执政而不违(4),子齐执政乎?”
申徒嘉曰:“先生之门,固有执政焉如此哉?子而说子之执政而后人者也(5)。闻之曰:‘鉴明则尘垢不止(6),止则不明也。久与贤人处则无过。’今子之所取大者(7),先生也,而犹出言若是,不亦过乎?”
子产曰:“子既若是矣(8),犹与尧争善。计子之德,不足以自反邪?”
申徒嘉曰:“自状其过,以不当亡者众;不状其过(9),以不当存者寡。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游于羿之彀中(10)。中央者,中地也(11);然而不中者,命也。人以其全足笑吾不全足者多矣,我怫然而怒(12),而适先生之所,则废然而反(13)。不知先生之洗我以善邪(14),吾之自寤邪!吾与夫子游十九年矣,而未尝知吾兀者也。今子与我游于形骸之内(15),而子索我于形骸之外(16),不亦过乎!”
子产蹴然改容更貌曰(17):“子无乃称(18)!”